中国这个社会很有意思,不管是哪次浪潮来了,“社”这个词都是跟潮流捆绑在一起的社会和商业一体化组织。在第一次浪潮中,社这个词跟农业捆绑,是指土地神及祭祀土地神的活动。如鲁迅笔下的《社戏》。在鲁迅家南边二百多米谈过一场“错错错、莫莫莫”恋爱的陆游,曾有“太平处处是优场,社日儿童喜欲狂”的诗句。社在古代中国,作为一种组织,是不分层的扁平化组织。
在第二次浪潮中,人民公“社”成了中国的时尚。但这个社,已经成了分层组织,分了三层,公社、大队、生产队三级所有。这与公社这个词的法国含义,已有了很大差别。美国学者穆罕默德·塔巴克把巴黎公社当作人类第一个后现代的扁平化组织。初听意料之外,细想情理之中:巴黎公社还真是个不分层的扁平组织。此公社移到了中国从扁平化结构改成金字塔结构了,显然是因为工业化要求组织分层之故。
在第三次浪潮中,网络“社”区,又带了一个社字。与鲁迅的社、人民公社一样继续引领潮流。这回社回到了它的正宗,又变回成扁平化组织了。
中国一部“社”的史,就是扁平——分层——再扁平的否定之否定史。这是讲区别。
社的一个重大特点,是社会活动和经济活动融为一体。无论农业社会的社,工业社会的社,还是信息社会的社,都具有社会与经济的双重功能。这是讲它们相通的方面。
从这个意义推论,未来的网络社区,一定是电子商务与电子政务不分的,因为什么是公共物品,什么是私人物品,在社区事务中的区分越来越模糊,所以商务即政务。这可以说是网络社区对社会和经济影响的一个重要特点。
网络社区,它既不是市场,也不是政府,而是介于市场和政府之间的东西。它要求一种不同于市场和政府的治理模式。事实上,治理这个词本身在公共管理中的本义,就是指介于市场和政府(统治)之间的组织方式。但自克林顿、布莱尔以来西方社会的治理探索中,治理,或者说用网络社区组织社会的模式,一直没有稳定下来。
法国和加拿大人把取经的目标投向了中国,他们发现了未来网络社区一个最理想的后现代先锋派仿模对象:中国居委会的老大妈模式。居委会老大妈的后现代性质,据他们分析,主要体现在两点:第一,她们是个性化服务(比如给夫妻劝架,总是一家一套说辞,以劝和谐为准);第二她们是不依赖税收的(居委会不算一级政府,靠社区开店或服务为生,将来要靠社区电子商务)。两者加起来,就是低成本的社会和谐,成为和谐社会的微观基础。
本来,西方后现代们发愁的是,个性化电子政务是要以高昂的成本为代价,最终受困于政府财政。中国老大妈用不花纳税人的钱提供个性化公共服务的光辉典范,给他们开了窍。网络社区与居委会制度肯定会有巨大不同,比如,坐在那里的不是老大妈,而是一个整天照镜子抹红唇的毕业女大学生或什么版主。不确定的是,老大妈提供个性化服务的动力,是爱管闲事,尤其关心张家长、李家短的隐私。新一代在服务兴趣方面,面临新的问题。
中国现实社区在长达几十年时间内,能稳定地不靠税收提供个性化服务的路子,为网络社区提供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经验。
网络社区介于市场和政府之间的性质决定了,它既不能完全是电子商务的,也不能完全是电子政务的,而须是在商业服务和公共服务之间找到一种公益性的平衡,同时在经济和社会两方面提供个性化服务。这是21世纪的超级难题。这也是和谐社会要面对的问题。